拨拉一阵算盘珠子后,陶秉坤心里稳妥了,喜不自胜地嘿嘿直笑。这些钱,每一张都是全家人汗水换来的。这一年里,不算打柴、卖树得的钱,光棕片就剥了三担,黑茶也采制了两百多斤,加上行情看涨,价钱卖得高,票子就大把大把地搞回来了。年景又罕见的好,风调雨顺,田里山上都是好收成,仓里堆满了谷,屋檐下挂满了尺把长的玉米棒子,金黄灿烂耀人眼睛。还不算栏里两口大肥猪呢,过年时杀一口,腌成腊肉挂在梁上一熏,消消停停可以吃一年;另外一口赶到小淹卖掉,不又是一摞票子?
次日,陶秉坤难得地到小淹上了一次街。当然,也忘不了顺便背了几双农闲时打的棕丝草鞋,去街市上卖掉。他倚在南货店当街的柜台上,要了一盅烧酒二两烘糕,有滋有味地喝。每次只喝一点点,几乎只打湿嘴唇,但他总要吮得嗤嗤响。烘糕又脆又酥,碎末从嘴边纷纷坠落,他小心地拿手板接了,再送回嘴里去。随着他的咀嚼,嘴角的皱纹舒展波动,黧黑的两颊泛出一些酡红。一盅酒下肚,他就有飘飘欲仙之感,心里就说,你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他到蔡如廉开的布庄给家人每人扯了一段布,又给儿孙和儿媳孙媳各买了一双浅口胶雨鞋。至于他自己,习惯了下雨就打赤脚,或者穿木钉鞋。人老了,也用不着那么多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