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期待已久的幸福,你一生之中曾经到手过一次,你就能了解副堂长睡在夏波罗床上的快乐,而对于迦玛小姐热爱的计划归于泡影的恼恨,你也应当能体会。皮罗多耐着性子陪迦玛小姐消遣了六个月之后,往外溜了,沙罗蒙小姐也跟着一去不返。迦玛小姐野心不死,费着天大的劲勉强拉拢了五六个客人,还不一定每次必到;而要凑一局波斯顿,至少要有四位从不缺席的常客。临了她只得认输了事,仍旧回到她从前的一般朋友家去。因为凡是老姑娘,一个人呆在家里就要心情恶劣,不得不在外边走动,寻一些虚幻的娱乐。
皮罗多拆场子的原因不难想象。虽然照《福音书》上的说法,浑浑噩噩的人是有福气的,副堂长将来准有资格进天堂,但他象许多糊涂虫一样,总觉得别的糊涂虫讨厌透顶,没法忍受。没有脑子的人好比败草,专门拣好地方生长,而且正因为百无聊赖,更需要有些消遣。他们既闷得发慌,又时时刻刻怕面对自己,便产生一种无事忙的需要,只想在外鬼混,忘掉自己:这种心情可以说是他们的特点;凡是没有感情的人,失意的人,或者自作自受的倒霉鬼,大都如此。可怜的皮罗多不曾把迦玛小姐的空虚与无聊摸清底细,也没有了解她思想的狭窄,而是活该倒倒霉,很晚才发觉迦玛小姐和一般老姑娘共有的缺点以及她个人特有的缺点。大概别人身上的坏处和好处对照之下总是特别分明,在没有伤害我们之前已经很触目了。在某些情形之下,这种心理现象可以说明我们多多少少喜欢议论人短处的倾向不无道理。拿人与人的关系来说,嘲笑别人的缺点是极其自然的事,所以遇到挖苦的人我们应当原谅,因为我们自有可笑之处给他取笑;值得骇怪的乃是无中生有的毁镑。但是忠厚的副堂长从来没有那副眼光,不能象交际场中的人那样很快的看出邻居的弱点而不去触犯;他直要一切生物所共有的本能给了他警告,就是说吃了苦头,方始认出女主人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