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总体上来看,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并不是阐释他的老师董仲舒“道之大原出于天”的神学思想,而恰好相反是对董仲舒神学思想体系的扬弃,在当时是一种了不起的革命奋发精神。
从理论体系上看,“究天人之际”,有两个方面的意义。《说文》云:“际,壁会也。”清朱骏声曰:“凡两墙相合之缝曰际。”(见《说文通训定声》)两墙相合之缝,既是会合,也是分界。天人关系如两墙相合之缝,既是交会,也各自分途,有着明显的界限。
董仲舒讲“天人之际”,主要倾向是天人交会,宣扬畏天。其原话是:“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董仲舒《天人三策》)这就是汉代流行的天人感应学说。“相与”,即天人会合、互相感应。董仲舒的用心,企图用“谴告”说来限制君权为所欲为,免招败亡,维护统治阶级的长治久安。但是统治者是不会用虚妄的“谴告”说来束缚自己的手脚的,恰恰利用天人相与及君权神授的学说来开脱自己的罪责,愚弄百姓。董仲舒宣扬“畏天”,走向了他立意的反面,成为神学目的论者,受到统治者的欢迎。故他的天人相与学说得以泛滥。这一思想也给司马迁打下了时代的烙印。但是,司马迁的主要思想倾向,不是讲天人交会,而是讲天人相分。他删去董仲舒“天人相与之际”这句话中“相与”二字,还要“究”它一番,也就是“究天人之际”这一命题突出了天人相分的思想。司马迁“究”的方法,就是“论考之行事”,在对天象的实际观测和对人事的实际考察中,对天、人两个方面都获得了唯物主义的见解,这才是司马迁天人观的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