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仓天心的亚洲同一论遂通过《理想之书》《觉醒之书》《茶之书》三部作品相互配合完成了体系建构。
西方人为了筹划一个同质的共同体,合谋编撰出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以说服人们相信当下欧美所有成员的祖先之间在时空中存在着关联。所以,不是西方人有多同质,而是那些弥散的西方人发明了“西方人”来互相认同。为了形成与西方这个共同体对等的竞争,19、20世纪之交以风俗习惯、地缘政治或人种的一体性为依据联合亚洲各国是一大思潮,强联系的亚洲共同体和弱联系的亚洲共同体的支持者在中日朝野皆不乏人,这便是“亚洲是一体”的外部思想史背景。然而,风俗习惯、地缘政治或人种的一体性,会随着时代状况的变化而消长起灭。天心的亚洲主义有所不同,他把亚洲一体的根本归结到理念,这种理念是黑格尔式的,也即是无限的(不受外来事物的限定),绝对的(不与外来事物对立),自由的或独立自在的(不受对立事物的必然关系的限定),甚而是文明的尺度。所以天心的亚洲论述今天读来仍有某种兴味,而其他亚洲论述则脱离那个时代后就显得单薄或过时。这种对亚洲、对东方作为人类根本尺度的彰显,而非作为与西方竞争的暂时的集合体或虚应故事,其超越性的力度尤似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如果他的论述对理解本文开头的问题有所助益,那就是我们今天仍然需要重读冈仓天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