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绘画上,就连开近代画风的戈雅,他的《裸体的马哈》光与色纵情嬉戏、恣意流泻的胴体,也仍然是人在炫耀自己望不尽的美的深度与广度。当“马哈”完全裸露的时候,她的裸体反而遮盖了整个世界,遮盖了耻与罪,无邪地袒露着她纯银般耀眼的思想。的确是思想,这一刻,任谁的目光再也望不过她肌肤似雪的边界——目光迷失在她平卧的旷远里,或者所有的眼睛一下都沉没在她的深度里了。她赤裸的起伏、陷落与高耸,简直是灵魂的冒险,她袒露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把人的视线引向肉体外的无限。
任洪渊词典
16世纪的米开朗琪罗使石头呼吸 19世纪的罗丹让青铜思想
《裸体的马哈》遮盖了耻与罪 袒露纯银般的思想
语言的文本也就是思想的文本。“词”,仅仅是“思”,还不是“物”。但丁《神曲》的“地狱”、“炼狱”与“天国”,已经蕴含着一切意义的母题。接着,是歌德的《浮士德》,一场从躯体开始最终依旧完成在头顶上的“智慧的革命”;是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行动的永远彷徨与自我的无穷追问。理性的浮士德高度与哈姆莱特高度,是一个不能再上升的极点,一个绝顶,使得后来托尔斯泰的自我拯救与自我完成,无论是通过聂赫留道夫式的赎罪、彼埃尔式的信仰,还是通过列文式的怀疑与思考,都显得是重复在同一个高度上的一线逶迤。在同一个高度上重复——这不啻是一个崇高的平面,甚至,是一种崇高的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