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这中间的区别实在太大。这个区别,比起在教堂里的喀秋莎和那个陪商人酗酒而今天上午受审的妓女之间的区别来,即使不是更大,至少也是同样的。当年他是个勇敢无畏、朝气蓬勃的自由人,他面前展开无限的可能性——可现在呢,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愚昧、空洞、无目的、渺小的生活方式所捕获,落入其陷阱,而且在里面他已看不见任何出路,多半也不想跳出这个陷阱了。他回想起,他当年曾以自己的直爽而自豪,信誓旦旦地要永远说实话,而且也真的做到了说实话,而如今他却完全陷进了虚伪里,陷进了最可怕的虚伪里,而周围的所有人却把这种虚伪认作是真理。这样的虚伪习气严重腐蚀着每一个人,使他蜕化变质,无法摆脱,至少他看不到任何摆脱的方法。他深深地陷在里面,已不能自拔,甚至倒觉得很自在了。
“怎样才能解开跟玛丽雅·华西里耶夫娜的关系的死结,使自己不受束缚,并且跟她丈夫的关系也找到和解的办法,使自己能正视他和他的孩子们而不至于羞愧呢?怎样才能不说谎地解开同米西的关系的乱麻,使自己脱离她的羁绊呢?怎样才能解决那种一方面承认土地私有制不合理,一方面又占有母亲过继给他的地产的矛盾呢?怎样才能在喀秋莎面前赎自己的罪呢?他不能丢下这个案子不管。不能抛弃我爱过的这个女人,不能只满足于多付给律师一些钱,去免除她本来就不应该受的苦役。不能拿金钱去赎罪,就像我先前所认为的那样:给她一点钱,就尽了我应有的责任。”